最近《長安的荔枝》播出，也讓大家再次討論這部披著古裝外衣的現代職場劇。

劇中李善德是長安城的九品小吏，因上司設計接下從嶺南運送新鮮荔枝到長安這近似不可能的任務。在拼命完成任務的過程中，他見證了官場的腐敗、權力的傾軋和底層百姓的苦難。

這樣說也許更容易理解： 高層指派一個不切實際的任務，中層交給基層的背鍋俠執行。

有人也許會問，領導為什么會指派不切實際的任務？

原因有很多，有兩個最常見的理由：

1.?領導無法判斷哪些不能做是真的不能做，哪些只是借口。

借口一旦能被接受，命令會越來越難推動，只有符合執行者利益的事兒才能被執行。

于是領導習慣于說：“你要么滾，要么把事做成。”

2.?領導要給壓力，來激發執行者的潛能。

有一些事情，看似不可能，但努努力也許就辦成了。

大家看，這個說法是不是很有道理？如果你是領導，是不是也會要求下屬去執行一些不切實際的事呢？

如果你的回答是“是”，那么恭喜你，你已經掉入陷阱。

前面兩個理由的確有一定道理，但它忽略了很多現實情況。

古代官場與現代職場

古代官場與現代職場有一些相似之處，但差別也非常明顯，這也導致古代官場生存法則不能完全套用現代職場。

古代官員無法自由跳槽，稍有不慎就有殺身之禍；現代公司員工可以自由跳槽，也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。

古代官場政治斗爭是針對固定資源 （皇權恩寵、官職配額） 的零和博弈；現代則可以通過創新和合作創造增量。

古代大一統帝國面臨的外部威脅體量、頻率都小的多，技術發展也慢，大家專心窩里斗；現代商戰頻率更高，大公司也很容易被新興公司顛覆。

甚至不用扯那么遠，就上世紀末國有企業的職場原則，能適用于現代互聯網企業嗎？

顯然不能。

有些中層的理念是謹小慎微不犯錯，這種理念在國企可以，在互聯網企業還這么想不是等死嗎？

這種差別也會導致過去的法則在現代失效，其中就包括：領導指派一個不切實際的任務，要求下屬一定完成，完不成就滾。

老板這樣做表面上看起來是“充分激發員工潛能”，但實際很容易給自己挖坑。

高級獵手往往偽裝成獵物

我講個小故事大家就懂了：

老板指派不切實際的任務，就像你要買低風險-高收益-門檻低的理財產品。

正規公司做不到，你說做不到就滾。

理財公司說能給你年化20%收益， 你開心地把錢給他了。

你猜猜結果是什么？

老板以為員工只能專心為你完成任務，就像韭菜以為理財公司只能專心為你賺錢。

那萬一理財公司直接把你錢卷跑怎么辦？

老板以為：我提高要求，是激發你潛能，讓你超額完成任務。

項目負責人表面上說：“尊敬的老板！我一定保質保量按時完成任務！”心里想的：媽的老逼登提出這么傻逼的需求，我先答應下來，領工資吃回扣，末了給你屙泡大的。

然后給老板捏出一個項目順利發展的信息繭房，壓下一切對項目不利的消息，拖了四五年吃飽工資·回扣，果斷跳槽跑路。

老板這四五年一直美滋滋地等著游戲上線賺大錢，結果項目上線即暴死，血本無歸。

老板抵押房產試圖填補游戲項目的窟窿，寄希望于能把游戲改好。但游戲本來就沒正經做，留下來的bug、玩法沖突一大堆，就是一個吞金的無底洞。

這時老板也許才醒悟，之前的的項目順利進展匯報，其實只是項目負責人捏造的假象，自己完全被當猴耍了。

了解游戲行業的同學應該都知道，這樣的事兒不少： 老板看上了項目成功的收益，而項目負責人看上了項目的工資和回扣。

也許你會問，項目負責人這么做，在業內名聲不就臭了嗎？

有三點：

1. 老板一般不公開撕逼，公開撕逼只能說明“自己傻”、“度量小”和“項目要完”，不利于找投資、招人和找接盤俠；

2. 騙子都很會向上管理，老板又不懂業務，這事兒到底怪誰也分不清；

3. 這種錢賺一波就少奮斗幾十年，賺一次房車都齊了。

領導“不切實際的需求”，往往出現在豪情壯志要做“高大上”游戲時，而這類游戲項目恰好也存在極大的可操作空間。

一拍即合。

一個常見操作是：

1. 項目負責人先把這個“不可能的任務”接下來；

2. 這么頂級的項目，不得配個頂級IP？頂級畫師？頂級文案？以及最重要的——頂級預算？

3. 先別說別的，我管這么多頂級人才，自己的薪資是不是也得頂級？

4. 老板別擔心花錢，為了節省預算，我們這些業務很多都可以外包！貼心吧？

5. 這些外包公司都是我精挑細選的，老板日理萬機，就不用您費心審核了。

6. 老板您看這測試數據多好啊！一上線立馬收回投資！但為了讓它更好，我們是不是追加一些預算？不多，只有一個小目標！

7. 老板您看媒體報道，玩家都在期待我們的游戲！

8. 老板好，因為我家長期兩地分居，經過深思熟慮，我決定辭職照顧家庭……

9. 老板您別生氣，數據您也看了，我負責項目的時候可是好好的啊？

成功脫身。

不是說給員工壓力，員工就能超額完成任務嗎？

現實是： 老板提出不切實際的需求，在有經驗的項目總監眼中就是暴露了自己“人傻錢多速來”。

不騙你，騙誰呢？

結語

為什么“極限施壓”不靈了？

時代變了！

在國家包分配的年代，離職基本等于自殺，面對領導不切實際的需求只能盡量滿足。

現代社會人才自由流動，坑完就跑，錢已經到手了。

李善德是個老實人，他也只會絞盡腦汁去思考如何運送荔枝，在規則內辦事。

但假如他是個通曉厚黑學的權謀高手呢？我們看一個黑暗版李善德的故事。

附錄：黑暗版李善德的故事

李善德，本是一介九品小官，若無意外，此生不過是在政務中蹉跎歲月，老死無聞。但命運贈他一顆毒果：圣人一句話讓他被任命為“荔枝使”，要從嶺南將鮮荔枝在三日內送至長安。

這本是個注定失敗的差事。

但李善德沒有像傳說中那樣社畜本能地去完成任務。他盤算之后，發現這差事雖難，但卻可以利用“合法敕封”的特權身份，一張黃金通行證——可調兵遣將、役使百姓、豁免關稅、調動物資，堪稱一張無限信用卡。

于是，黑暗李善德登場。

一、出租通關文碟，初始起步資金

他首先把嶺南刺史贈予的通關文碟九百六十貫租給胡商蘇諒，預備作為資金池，為后續的整條灰產鏈打基礎。

他在嶺南悄悄成立“荔枝運送事務聯合行會”，串聯本地商人、運力資源、人力資源，簽訂一系列“代辦運輸”“器具供給”“信息通報”等協議，明面是公事，實則每一筆賬都藏著回扣。

二、與地方官員分利，打造合作共謀網絡

李善德深知，一人富不可，眾人富才穩。于是他一邊持敕令，一邊與各地地方官員“合作”：

“本使身份尊貴，若閣下愿出力協助，一應費用可從‘解差金’中撥付，余下之利，我們對半。”

地方官員心動，這“差金”不過是向荔枝運送之路上的百姓收取“免差費”，逼富戶捐款，或者向商賈施壓捐銀。李善德不阻止，只要求份額分成。很快，各地配合的車馬、驛站、護送人馬絡繹不絕，而地方百姓卻怨聲載道，卻無從告狀——“天子圣旨，誰敢不從？”

三、隱秘夾帶商隊，空手套白狼

李善德找準一點：他的“荔枝使隊伍”是免稅隊伍。這意味著，任何夾帶的商品，只要標注為“隨行行李”，都可暢通無阻。

他聯絡內陸各地豪商，開出價目：“你們的貨可隨我隊伍北上，無需交稅，只需付我三成利潤。”此舉使得他的隊伍看似浩浩蕩蕩，實際不過一列列偽裝成仆從的商賈與胡人、雜役。

這些人一邊押送荔枝，一邊賺大錢，李善德卻從每一筆交易中抽頭——香料、布匹、異果、通通涉足。

四、賄賂朝堂權臣，穩住中樞支持

李善德知道，荔枝能否到長安其實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——讓中樞官員替自己美言。

他特地安排專人，每隔十日便向右相府、左相府送去“嶺南特貢”與“家藏珍品”，托商人之手轉交府內內眷，打點得穩妥周全。

“這盒里的是嶺南特產荔枝煎，什么金盒子？這只是盛荔枝煎的器具而已。”

久而久之， 朝堂上雖有人懷疑“荔枝使遲遲未返”，卻無人真正追究。

五、嶺南刺史共謀，做地頭蛇買賣

李善德回到嶺南之后，已無意繼續北上，而是與嶺南刺史私下達成協議：

刺史提供幾個優質荔枝園，掛牌“供奉園”，享受免稅特權。

他安排人接手管理，產出高價售往北方；

表面說“為皇室儲備”，實際暗中對外倒賣；

荔枝價格水漲船高，而“供奉名義”給了他們合法掩護。

他們還接著開設運輸器皿、馬匹販賣的“官營工坊”，暗地里由李善德控制，地方官員和他按月分紅。

六、籌謀退路，金蟬脫殼

李善德非常清醒。他知道這套體系終究無法長久。他早已秘密安排胡商幫他聯絡海外商船，安排了一個“嶺南山林考察團”名義出海；他家人早已被易容后安置在其中。

六月將至，長安催問荔枝何時能達，李善德突然“病重辭職”，并于夜里“病逝”，留下“忠臣遺書”。地方官員大辦葬禮，厚葬以示“悼念”。

實際李善德早已換裝上船，帶著金銀與女兒遠遁南洋，從此音信全無。

尾聲

幾年后，南洋某港口商人李老爺橫空出世，經營多樣，廣交豪杰，富可敵國，卻從不踏足中原一步。

而朝堂上，荔枝使的檔案被“調撥至兵部”后再無下文。

人們說他是個忠臣，也有人悄悄說他是個騙子，但他從未辯解。

只留下一句話：

“弱者服從領導，智者玩弄領導。”
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： 游戲壽司 ，作者：何北航